和平日报,12月11日,钟鲁斋(1899~1960年),今广东梅州市梅县区雁洋镇三乡石楼村人,现代著名教育家。
出生于书香世家,少年时代在家读完“四书”、“五经”等书。15岁就读于丙村三堡学堂,毕业后考入梅州中学,后转入今梅州市梅县区广益中学。毕业时因成绩优秀,由学校保送到上海沪江大学。在沪江大学教育系学习期间成绩优异,获“荣誉奖学金”,直至毕业。毕业后返回程乡(今梅州市梅县区),任广益中学教务主任,并协助黄墨村等创办梅州第一间大学──嘉应大学。为进一步掌握教育理论,于民国15年(1926)重返上海沪江大学,在研究院学习,专攻教育学。翌年夏,取得文学硕士学位。两年后,他以参加“万国主日学校大会”的中国代表资格,到美国进入士丹佛大学专攻教育学。经勤奋研读,取得教育学博士学位。后到美国、英国、法国、瑞士、意大利等国游历,再由地中海、红海、印度洋经印度、新加坡、香港回到上海,沿途考察了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教育情况。
民国20年(1931)后的六七年间,他先后任上海沪江大学国文系主任兼教授、北京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、中山大学教育研究所教授等职,从事教育实践和教育理论研究。在此期间,他写出许多教育论著,有的编成教育丛书出版,有的被列为大学教材。抗战初,他在香港创办南华学院,亲任院长,开设文史、金融、法律、商学、外语、会计等新科系,师资阵容整齐。不久,因日寇南侵,南华学院迁往梅州城北教溪口。为了办好学院,他曾远涉南洋,奔走于印尼、新加坡等地募集资金,得到爱国华侨的热心赞助,并得县长彭精一鼎力支持,南华学院建起教学楼、科学馆、图书馆和学生宿舍等,校舍初具规模,有学生400多人。同时还到各地聘请专家、教授前来任教。他虽身为院长,仍亲自任课。据一些南华学院校友回忆,他待人和蔼,知识渊博,善于辞令,深受师生爱戴。民国27年(1938),广州沦陷,大专学校内迁,钟鲁斋为南华学院聘请了一批教授,招生人数达到700人,为当时梅州地区和闽粤赣边区培养了一批人才,为发展我国的高等教育事业作出了贡献。
1939年,钟鲁斋去南洋爪哇岛开展办学募捐活动,每到一处,不少教育机构和客属社团都会邀请他进行教育和文化主题演讲。钟鲁斋尽管旅途劳累,也尽量接受邀请,提出自己的见解建议。 7月5日到达梭罗的当晚,钟鲁斋应客属公会的邀请,作了一场《客族精神》的演讲。他对客家人散处四方的性格进行分析认为,一是富有冒险精神,不怕危险,不畏艰苦,敢做冒险事业;二是奋斗精神,勇敢前进,在军政学商界占有相当位置;三是坚忍精神,虽遇困苦,并不灰心,错节盘根,以求迎刃而解。 不过,钟鲁斋话锋一转,也对客家人特别是南洋客籍侨商中的不足之处进行批评。他认为,客家人也有自身的弱点,首先是贪小成功,而缺乏远大计划。他举例说,来南洋经商的人士,稍有积蓄,即寄回乡下买田做屋,以夸耀乡里。殊不知,仅有些根底的商业,抽去一部分资本,失去继续壮大发展的机会,所谓速见小利以至不达而大事亦不成。 同时,他也认为客家人自大,不肯为人下,不愿与人合作,大家都要做领袖,常至互相排挤,结果是一盘散沙。对华侨所在地的社团派系林立提出中肯批评,至今仍有借鉴意义。 钟鲁斋本来是要向客家侨领争取资金支持的,在这样的背景下,他仍然敢于对侨界的现象提出批评。既有赞,也有弹,反映出他直率、坦诚而敢于表达自己看法的学者风骨。
在梅县区雁洋镇三乡石楼村,由钟鲁斋兴建的故居文德楼还算保存完好。他曾经就读的崇正学校如今学生寥寥,但作为小学教学点暂时保留。在其宗侄钟森生、孙子钟奇荣的引领下,我们一行来到面积不算大的钟氏祖祠,左右两个矮廊专门设有瓷像式的钟鲁斋、钟惠澜事迹介绍,由此可见家乡后辈对他们的崇敬。 而在钟鲁斋兴办南华学院的教溪口,这里已经成为梅县华侨中学的校址。记者看到,这里侨捐建筑林立,但南华学院时期的建筑大部分已被改建,唯有广场上两株树干巨大的菩提树生机盎然。据华侨中学校长周庆粦介绍,学校近期也将迁址,这里将改为医院,但部分历史建筑将会保留。 在香港九龙太平道与亚皆老街交叉处的南华学院旧址,记者看到,这里已经被高楼大厦取代。只有位于薄扶林基督教坟场的钟鲁斋墓保存完好,在经过2005年的重新修缮后,墓前增加了一块书卷式的石雕,上书他的学生谢英煌题写的南华校歌首句“唯我南华崛起海疆,誉满梅岭与香江”,常年相伴着港岛上空城里的月光。
在钟鲁斋的故乡梅县三乡石楼村,有一座简朴的文德楼,门书“文章华国,德行齐家”。据钟鲁斋的长孙钟奇荣介绍,那是钟鲁斋在美国加州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,只用两年时间提前完成学业,从而将节省下来的留学奖学金为父母盖起这座居所,由此可见他称得上是那个年代天赋超人的学人。
以“文章华国”为志向的钟鲁斋的确是位勤奋著述的学者,从他的小儿子钟奖生提供的资料显示,钟鲁斋一生深入研究教育理论、著述丰富,著有《比较教育》《教育之科学研究法》《小学各科新教育法之研究》《History of Democratic Education In Modern China》等著作,编著有《中学各科教学法》《大学国文》,翻译了《现代心理学与教育》。其中前两部著作近年还被福建教育出版社收入《二十世纪中国教育名著丛编》,再版发行。
钟鲁斋从美国回国后,曾先后在沪江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厦门大学任教,均是位于大城市的著名高等学府,治学条件优异而待遇不菲。然而,在1938年,正是全面抗战爆发、中华大地烽火连天的岁月,钟鲁斋却毅然“自找苦吃”,在筹措经费最为不利的国内情势下,发起创办南华学院,为流离失所的失学青年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。
钟鲁斋兼具这种献身教育的精神,既有崇文重教的家风熏陶,也有接受西方教育的巨大影响。他的祖父钟子衡、伯父钟凤修是晚清秀才,父亲钟凤仪也是饱读诗书的儒生。石楼村虽位于大山深处,读书的气氛很浓,清代就涌现出举人钟汝和。在西风东渐的近代,石楼村的青年学子很快接受新式教育,钟鲁斋和后来成为中科院学部委员的钟惠澜、乐育中学校长钟采盘,均有进入西方传教士兴办的广益中学读书、升读沪江大学的经历。
在广益中学任教的1924年,钟鲁斋曾经追随广益中学学长汲平如、黄慕罗,参与早期嘉应大学的创办活动。尽管这所嘉应大学只存在4年的时间,就因时局的巨变而终止办学,为振兴教育不畏困难的“殉道”精神也许已经烙在钟鲁斋的心里,最终化为促成南华学院呱呱落地的动力。
一种坚持:奔走维持南华学院的发展
从1938年起到去世,钟鲁斋生命的最后近20年时间,是与南华学院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
南华学院是一所私立大学,从办学启动经费到校址等基础设施的建设,主要靠校方自筹。作为创办人,钟鲁斋与中学校友、同为留美博士的曾友豪争取海外华侨的支持成立董事会,其中三位校董丘元荣、龚子宏、丘公冶分别来自爪哇、仰光、香港。由曾友豪担任首届董事会董事长,钟鲁斋担任院长。
1939年,钟鲁斋为了争取南洋华侨的支持,从香港乘船到南洋爪哇遍访各地侨领争取支持。在三个月的时间里,先后到巴城(雅加达)、泗水、峇厘、玛琅、三宝垄、梭罗、日惹、茂物、万隆等地,所到之处与当地华侨特别是客属侨领交流介绍南华学院的办学情况,同时考察当地华侨教育的现状,作了10多场专题演讲,对当地文化教育的发展提出系列有针对性的建议。
钟鲁斋等南华学院办学者的努力,得到海外客属华侨以及梅州地区热心人士的大力支持,尤其是钟鲁斋表兄丘元荣家族支持巨大。丘元荣为香港南华学院捐资5000港元,丘公冶捐资1000港元,丘季平捐资1000港元以及他们名下的荣兴、荣盛公司各捐资2000港元、1000港元,另外捐资1000港元以上的人士和企业还有龚子宏、曾湘仁夫人、广裕公司、傅可英、胡赐海、李昭欧、陈抚辰、卢托公司等。从1938年10月到1941年6月,香港南华学院募资11.64万港元,购买、建筑香港九龙何文田太平道的校区。
从1941年至1946年,南华学院经历了香港校区迁址梅县合并办学,后来迁徙汕头的举措,与此同时校董会也在不断改组,曲折反映了南华学院在经费困难、基础设施建设、师资和生源保障上的求存发展的应变。
在1941年9月,钟鲁斋还曾偕同教务主任彭精一前往缅甸、新加坡、马来亚等地向侨胞募款额100万元国币,无奈当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,侨汇中断,过半允诺捐助款项无法兑现,包括被选为董事会董事长的胡文虎,在《南华学院征信录》亦未见他名下的捐助款项记录。
尽管遇到诸多困难,学院还是得到了丘燮亭后裔、丘元荣、潘敬亭、夏万秋、钟成才等广大人士支持。以钟鲁斋为首的校方先后筹款国币37万余元,在梅县教溪口新校区建起正座校舍“华侨纪念堂”、第一宿舍;1943年,在物价飞涨的情况下,募捐46万元国币,建起第二宿舍“乐群斋”;1945年,在兴宁募捐28万元国币,加上学院常费、学生附缴建筑费,完善第二宿舍副屋、厨房、杂屋等。在1946年,更是得到董事长刘侯武、董事林子丰的支持,才保证学校经费的正常运转。
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,南华学院的学科建设逐渐增加,先后设立文史学系、教育学系、法律学系、政治经济学系、商学系、会计学系、农业经济学系。1944年,学生人数已达到600多人。
一丝落寞:晚年寂寥寄寓香江
在南华学院办学的前十年里,学校就经历了三易校址的考验,加上筹措办学经费,是钟鲁斋需要不断面对的煎熬。学校的同事、董事会的成员进进出出,另有他就,学生升学毕业,人来人往,只有他作为一校之长不变地驻守在校园里。
1945年下半年,南华学院遇到另一个考验。随着抗战胜利,一批避难前来任教、就读的教授、学生纷纷回流大城市高校。将1945年与1944年学院教职人员表对比可看出,留法博士吴康、黄文博以及吴三立、何爵三等知名学者已离校。
因此,钟鲁斋选择将学院迁址汕头,是为了扩大生源的无奈之举,对于在梅县教溪口苦心经营多年的教育家,他离开家乡这片土地是五味杂陈的。
1949年,面对时局的巨变,钟鲁斋选择留在香港。他的儿子钟奖生对记者表示,他在中山大学就读的1950年后一段时期,父亲曾到广州看望过他两次。他听闻了父亲与时任广东省政府主席的同乡叶剑英会面,商谈继续南华学院办学的问题。然而随着教育体制的转变,以及院系调整,作为私立大学的南华学院已经失去存在的土壤。
在香港,钟鲁斋一度寓居宾馆,在耗尽积蓄后只好移居长洲的乡村,参与复办南华中学。随后他与一批来自大陆的教会大学教授参与创建崇基学院。期间,一度想复办南华学院的钟鲁斋在处理原校舍的问题上,与昔日的友人曾友豪等出现分歧,以至对簿公堂,且未能胜诉。
对于为办学牺牲了健康的钟鲁斋来说,晚年是有些寂寥的。一手创立的南华学院已不复存在,儿子们均在大陆工作学习,身边的女儿后来也到美国留学,只有相濡以沫的妻子方希仁教授相伴。
1956年11月30日,刚步入花甲之年的钟鲁斋因病去世,后安葬在香港岛薄扶林基督教坟场。与蔡元培先生寄寓病逝在香港一样,在他眼中,这座城市也许原本是人生的一个驿站,却成了长眠之地,不过在那里也算是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(梅州网)